關於宋郴，沈逸風從來沒跟向淵提過。

沈逸風的父親是寧遠警院法醫專業的特級教授，而宋郴就是他父親在他們那一屆裏帶出來的得意門生。沈父與沈逸風完全不同，生性溫和平易近人。宋郴不是本地人，沈父怕他在學校吃不好，也怕他想家，就常常把他帶回自己家裏。

那時候沈逸風剛到城西分局，只是個普通警員，還跟父母住在一起。宋郴每次去了，總要跟在他後面問一堆問題，叫他沈哥哥，絲毫看不出來他不耐煩。久而久之，沈逸風對這個極其沒有眼力見的omega越來越沒有好感。

去年春天，沈逸風25歲生日那天晚上，宋郴偷偷翻墻從學校跑了出來，捧著一束洋桔梗來找他，還有一封字跡工整可愛的情書。

那是他人生中寫的第一封情書，被沈逸風連帶著洋桔梗一起，丟進了小區的公共垃圾桶裏。

他說：“宋郴，你真的很煩人。”

沈逸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，只留下宋郴蹲在路邊，傻楞楞地盯著那個垃圾桶發呆。

那是他二十年的人生中，最冷的一個春天。

宋郴從睡夢中驚醒，發現自己淌了滿臉水跡。他想要起身，然而只是微微動了一下，下面就傳來撕裂般的疼痛，讓他難以承受。

又夢到沈逸風了。

當初拒絕了他表白的沈逸風，最近幾天卻每夜拉著他纏綿不休。他知道沈逸風是為了發洩，知道沈逸風心裏想的人根本不是他。但至少，現在躺在沈逸風床上的人是他。

這就夠了。

宋郴打了個滾，窩進被子裏，聞著沈逸風留下的薄荷香。

躺到七點半，宋郴恢覆了些力氣準備起床，正巧向淵打了電話過來：“小宋，你醒了嗎？”

宋郴撐著身子艱難下了床：“嗯，正準備去上班。”

“我在沈逸風家樓下，你收拾好下來吧，有事跟你說。”

宋郴走到客廳，從窗戶往下看去，果然看到了靠在摩托車上的向淵：“好，我馬上來。”

他穿了件白色的厚衛衣，淺藍色的直筒牛仔褲襯得他的腿又細又長，褲腳蓋住了白色的高幫帆布鞋，看起來跟高中生差不了多少。

向淵精準捕捉到了他肩頸靠近鎖骨處的一道紅痕，輕咳一聲，解開了自己的圍巾給他戴上：“早上冷，你就穿這麽點？”

宋郴這才發現自己穿的確實少了點。以往每天早上都是坐沈逸風的車去上班，車裏暖風開的足，根本冷不到他。

“沒事，這才剛入冬，沒多冷。”宋郴把手縮進袖子裏，“向哥，你找我什麽事啊？”

向淵帶他去了城西分局附近的一家早餐鋪。摩托車轟隆隆地在鋪子前停下，向淵支好車，摘下頭盔對著攤主粲然一笑：“阿婆，早上好。”

攤主是個年過六旬的老婦人，只知道姓呂，有一個兒子，原先就在城西分局。後來不幸殉職，她思念兒子，就在這裏開了一家早餐鋪。

“早早早。”呂阿婆笑的一臉慈愛，“今天怎麽沒見小沈跟你一起來啊？”

“他忙著呢，待會兒我給他帶一份。”向淵拉過宋郴，介紹道，“這不，我把沈逸風的對象帶來給您看看。”

宋郴先是一楞，被向淵拍了下胳膊才乖巧地笑起來：“阿婆你好，我是宋郴，您叫我小宋就好。”

呂阿婆連連點頭：“好，真好，這孩子一看就懂事，長得可真好看。小宋啊，吃點什麽？”

宋郴抿了下唇：“沈哥…沈隊長平時都吃什麽？”

“牛肉包子，皮蛋瘦肉粥，還有鹹菜。”呂阿婆笑著看他，“來份一樣的？”

宋郴紅著臉點點頭：“謝謝。”

向淵拉著宋郴挑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，呂阿婆很快將兩人的早飯端了上來。向淵吹了吹豆漿，小臉隱在朦朧熱氣間：“北路分局的案子，沈逸風昨天跟你說過了嗎？”

想起昨晚的事，宋郴剛才那點喜悅頓時消散，輕輕皺起了眉：“他就是接了個電話，說要去市局一趟，別的沒跟我說。”

“你先看看這個。”向淵拿出手機翻出幾張照片，“這是北路分局的法醫林警官發給我的，市局領導讓咱們負責之前趙遠一案的所有人員一同協助北路分局。”

照片上的屍體，不，應該說是屍塊，皮膚青紫發黑，仿佛隔著屏幕都能聞著腐臭味。

宋郴擰眉看著手機：“這具屍體，都已經巨人觀化了…”

他邊說邊咬了一口肉包子，向淵看著他笑了笑：“不錯啊小朋友，有進步，都能看著這種照片吃飯了。”

雖然只是照片，聞不到屍臭，沖擊力減少了很多，但這種程度的屍體也是很難讓人下飯的。宋郴難得被誇，羞澀地笑了一下，向淵繼續道：“昨晚我和林警官一起做了二檢，確認這具屍體是在死後入水前被分屍的。繼焦屍、墜屍之後，又出現了分屍。趙遠確實是jian殺裴青陽和袁瑞兩位死者的兇手，但很顯然，他背後一定還有其他人。”

宋郴認認真真翻看了所有照片，臉頰被食物撐起一個小鼓包：“向哥你的意思是，他們是一個犯罪組織？”

向淵肯定地應了一聲：“不一定是組織，但起碼是個小團體。他們因為什麽不為人知的原因聚在一起，目的也許是為了報覆社會，也許另有所圖。而趙遠，只是他們挑釁警。方的開始。”

宋郴聽的背後陣陣發寒：“那怎麽就能確定，這次的兇手和趙遠是一夥人？”

“確實不能百分之百確認，但可能性很大。”向淵咬了一口糖糕，裏面流出來的白糖燙的他直抽氣，含混不清地說著話，“兇手一樣破壞了案發現場和屍體，但同樣也留下了最關鍵的DNA信息，並且這次的DNA就在數據庫裏。”

宋郴微微睜大了眼睛：“他們也太囂張了。”

他正想再仔細看一遍照片，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。宋郴低頭掃了一眼，連忙把手機遞給向淵：“向哥，有人給你打電話。”

向淵接過來，是晏深打來的視頻電話。向淵笑著摁下接聽鍵：“早啊老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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